?參與中國第一個晶體管研制的科學家鄧先燦

鄧先燦（圖中居中者）和杭電微電子研究中心的老專家們合影。

浙江在線5月14日訊（浙江在線記者 鄭琳 通訊員 程振偉）中興被封殺后,“中國芯”由一個事件，變成一種情緒，一種行動，以及擺在中國企業(yè)、學界面前的重大問題。仿佛是美國的一記重拳驚醒夢中人，一夜之間，中國的芯片行業(yè)被“激活”了，人人豪情萬丈，似乎突破困境指日可待——

4月20日，馬云宣布進軍芯片行業(yè)；4月23日，中國電子科技集團公司發(fā)布數(shù)字信號處理器“魂芯二號A”；5月3日，中科院發(fā)布國內首款云端人工智能芯片……

“然而，大家還沒意識到最大的信息安全危機?！?/p>

說這話的，是一位85歲的科學家。

你很難想象，就在杭州下沙一所大學里，有個歷史悠久的微電子研究中心，一直默默地探索集成電路發(fā)展之道。而這位85歲的老科學家，就是這里的精神領袖、第一代“掌門”。

她叫鄧先燦，在中國半導體器件研究領域享有崇高的威望。1956年，她參與了我國第一只晶體管的研制，曾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并被授予國家級突出貢獻專家稱號。

鄧先燦于1988年來到杭州，并于1991年創(chuàng)立了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微電子研究中心。

最近幾年，鄧先燦一直在號召國外的弟子們，回國鉆研“中國芯”。包括西安電子科技大學馮暉教授，從德國回來在昆山從事射頻芯片開發(fā)的脫西河博士，從美國回來在杭州創(chuàng)建華瀾微的駱建軍博士等。

當錢報記者慕名拜訪這位“世外高人”的時候，已經(jīng)在半導體和芯片領域奮斗了一輩子的老前輩，憂心忡忡地說：我們或許還面臨更大的信息安全危機！

“芯片危機”只是起步 更嚴重的是信息安全危機

去往鄧先燦教授家里的路上，她的學生，杭電微電子研究中心的樊凌雁老師，自豪地把導師的輝煌履歷講了一路，宛如一個“安利”偶像的小粉絲。

在徒子徒孫心目中，鄧先燦這個名字是神一樣地存在。

“因為老師是‘半導體所’的，那是‘國家隊’。”

樊老師說的“國家隊”，是指中國電子科技集團公司半導體研究所（簡稱半導體所），這是中國成立最早、規(guī)模最大的半導體研究所，集中了最頂尖的研究者。1988年，鄧先燦從半導體所調任到杭電，那個時代，杭電是微電子研究領域里響當當?shù)摹懊T”。

“當年慕名來報考鄧老師門下的，都來自重點大學，包括清華、上海交大、成都電子科技大學等?！狈蠋熣f，“鄧老師四十年前就拿過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相當于現(xiàn)在的特等獎，這在科研領域是了不得的榮譽?！?/p>

記者正想著如何能從老先生從前的輝煌履歷轉到當下的芯片焦點問題上，沒想到，進了鄧先燦的家門，還沒寒暄完，老先生直接拿出了一疊準備好的PPT，和最近的報紙關于芯片的報道，開始“上課”。

從CPU、操作系統(tǒng)到存儲器，科普了一遍計算機和芯片基本知識。

她以微電子中心開發(fā)成功的硬盤控制器為例子，說明芯片對于信息安全的重要性。

“保障信息存儲的安全，需要用我們自己的控制芯片來存儲數(shù)據(jù)，越快越好！”

為什么控制器芯片這么重要？按照鄧教授的描述，硬盤就好比是數(shù)據(jù)存儲的倉庫，控制器芯片就是倉庫的看門人。“看門人必須是中國人，信息才能夠安全?！?/p>

信息時代，大數(shù)據(jù)無處不在，而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必須進出硬盤。芯片控制器如果被安裝了電子炸彈，或者埋伏了木馬病毒，就不是軟件方法可以防堵的了。

“假如國家重要部門，如軍隊、銀行的硬盤控制芯片全是進口的，那么一旦發(fā)生安全問題，后果不堪設想?！编囅葼N說，“由中國自主知識產(chǎn)權的控制芯片做的硬盤，來存儲中國的數(shù)據(jù)，才能確保國家的安全?！?/p>

我們的技術曾經(jīng)距離“世界前列”是那么地近

憂國憂民的鄧先燦，在滔滔不絕講完了控制芯片危機之后，記者終于有機會開始“正?！钡脑L談。然而一提到中國芯片的發(fā)展歷史，鄧先燦就一聲嘆息。

“我們起步的時候，距離世界只有幾年。”

“芯片”，就是一塊內含集成電路的小硅片。集成電路中有成千上萬個電子元件，尺度在納米級。而晶體管就是集成電路最基本的元件之一。

早在1956年，中國就制造出了第一個晶體管。那也是中國在半導體器件、集成電路領域里，距離世界最近的時候。

世界上第一個晶體管是1947年12月，由肖克利和他的兩位助手在美國貝爾實驗室工作時發(fā)明的。1950年，第一只PN型晶體管問世。

肖克利三人因為發(fā)明晶體管，于1956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就在同一年，中國國務院召開會議，制訂出著名的“十二年科學規(guī)劃”，并宣布，無線電電子學、自動化、電子計算機和半導體為特別緊急、需要優(yōu)先發(fā)展的科學項目，被稱為四項“緊急措施”，由中科院負責落實。

鄧先燦就是那一年加入了中科院的半導體器件研究，是當時最年輕的研究人員之一。

為了攻克晶體管，1956年，北京大學、南京大學、廈門大學、吉林大學等5所高校聯(lián)合在北大辦學，對研究人員進行集中培養(yǎng)。給鄧先燦講課的教授全是當時學術界的殿堂級人物，其中包括著名物理學家、復旦大學校長謝希德，著名固體物理學家黃昆等。

“為什么做芯片的人才很難培養(yǎng)？因為涉及的知識領域特別廣。要懂得載流子在晶體里怎么走，要懂量子力學、原子物理，要學電路設計，同時還要學計算機編程語言?！编囅葼N告訴記者，“我在60多年前就已經(jīng)學了編程語言。”

60多年前，連C語言都還沒有誕生呢！

鄧先燦回憶，做半導體工藝的凈化車間，要達到1級凈化標準?！澳鞘鞘裁匆馑寄?？一立方英尺的空間里只允許1個灰塵，這個灰塵的直徑只有0.5微米。我們正常的空間里，一立方英尺里有500萬個這樣的灰塵。所以你可以想象，一個凈化車間就要耗費多少資金?！?/p>

當時所有的研究人員都集中在中科院應用物理研究所。1956年11月，他們在半導體器件物理學家、微電子學家王守武先生的實驗室里研制出第一支晶體管。

“晶體管做出來以后，《人民日報》報道了，中科院院長郭沫若先生來祝賀了。”鄧先燦說，“后來我回到半導體所繼續(xù)研究，第二年，我們的晶體管做出了中國第一個半導體收音機，我們直接送給毛主席聽。"

鄧先燦和她的同輩科學家們，曾經(jīng)距離世界的前列那么近。然后，就被十年浩劫打斷了。斗轉星移幾十年后，計算機科學早已進入了軟件時代。

“你想知道今天的芯片工業(yè)現(xiàn)狀，問問我的學生駱建軍?！编嚱淌谡f。